第29章 两次关乎选择的接触-《何日复东归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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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啥子?”曹山虎摇摇头,不满地说道:“要叫俺大锅!”
“大……大锅?”朱君翊听得一呆,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应该是大哥。
“曹大……大哥!”
“唉!对喽!”曹山虎嘿嘿地点头笑道。
“请问曹大哥,巴城离这里有多远?巴城外有一片乱葬岗,我想去那里,应该怎么走?”
“啥?”曹山虎似乎完全不能理解一般,歪着脑袋道:“这好像和戏文里莫得一样哈!”
“什么戏文?”
“就那个戏文嘞!好听着嘞!”曹山虎说到戏文,眉飞色舞,理直气壮地道:“俺记得戏文里小白脸救了小娘子之后,小娘子问的第一句话揍是‘此地为何处?’、‘先生大恩大德无以为报,只好以身相许!’,这如今,小兄弟你咋说的莫得一样嘞?”
朱君翊一翻白眼,看来这位老哥纯粹揍是来搞笑的。
曹山虎从来都是口无遮拦,人倒是不坏,这时看朱君翊坚持要出去,干脆甩开膀子,拍胸脯郑重其事地说道:“得嘞!你既然死活非要出去,那也成,你好好地躺下,莫要动哈,俺替你把伤口处理好,煮好了药换上,再给你找辆车,就陪着你走一趟哈!”
朱君翊点点头,他清楚自己是人家救的,目前还不清楚对方有什么目的,对方的要求也不能完全不理,更何况,有车又有向导,这比自己四处去撞大运要强太多了。
曹山虎手上不停,嘴上也不停,从自己施药的本事师承哪里,在这附近一带名声有多响亮,到祖籍哪里,又是怎么逃到这爪哇岛的事无巨细,统统倒了个底。听得朱君翊直发笑,这要是碰上战争年代,敌人都不用上刑,随便安排个人跟着他聊天,他非得把自己老婆底裤是什么颜色都竹筒倒豆子说得一清二楚不可,当然,这个时代可没有底裤这种高级货。
不过,曹山虎的迹遇实在是苦,河南老家发水灾,水灾之后又是大旱,官府只管那些富人大户,却不理老百姓的死活,曹山虎的老娘、老婆孩子都死了,想外出逃生,却被官兵抓回来判了罪,罪名是妖言惑众、煽动暴乱。
“那些官兵顶不是东西,抓住就打,打得你死去活来,衙门里的老爷们跟上边只报喜不报忧,怕俺们这群泥腿子逃出去乱说,惹来朝廷追查,就把俺们全部丢在臭山沟里挖城墙土嘞!还说俺们是什么‘以功代罪、造福乡里’,要把县城的墙再扩一尺!功个屁!造个屎!几百号人,头一天丢进去,第二天就死翘翘嘞!满山沟都是臭气,有人饿得狠了,就从死人身上拆肉吃,可人都是饿死的,身上能有几两肉哈?要不是会里的大兄救了俺,俺现在还揍是那山沟沟里的一堆骨头嘞。”
曹山虎的讲述,让朱君翊十分震惊。他从没了解过清代前期的社会,更不知道当时民间的疾苦竟然到了这样的程度,忽然想起后世书上所提到的“康乾盛世”之类寥寥数语的评价,不禁怀疑地插口问道:“大清国现在不是‘康雍乾盛世’么?老百姓怎么会活的这么惨?”
哪知曹山虎眼一瞪,气呼呼道:“啥?‘糠有钱’?还盛世?盛世个粑粑嘞!小兄弟,一听就知道你是没去过大清国,那大清国有那么好?俺曹山虎跟着会里的大兄从北走到南,什么地方没去过?什么苦没遭过?那些大户人家吃的饱、穿得暖,你看俺们老百姓几时没饿过?大江南北这么广,揍愣是没见过没饿死人的地头!”
朱君翊听得心中不安,可是想到从小生活过的广州府,又感觉大清国不像‘草珊瑚’所说的这般不堪,忍不住出言反驳道:“我从小都住在广州府,怎么没听过这些事?”
“哇”地一声,令他意想不到的是,曹山虎这样的壮汉,竟在听到广州府三个字后失声痛哭,大把鼻涕大把泪,哭的像个孩子,把他看得束手无策,不知该如何安慰。
只听曹山虎大着嗓门哭诉道:“你还敢说广州府好?俺揍是听说省城好,才去讨碗饭吃,结果在广州府被人骗地按了手印,把自己卖成猪仔儿,拉到这个鸟不拉屎、鸡不下蛋、乌龟不上岸的憋屈地儿,才混成这副德性,那帮不是东西的玩意儿,是根本不把俺们当人看啊……”
曹山虎越哭嗓门越大,手上却丝毫没停顿,齐出咔嚓地几下拆掉朱君翊胸前固定胸骨用的木棍,抹掉胸上的草药,又拉过一床破棉絮被子盖好,扭头就去煮药,边煮边哭,不见消停,哭声反而越来越高。
朱君翊没有劝他,觉得让他哭出来可能才是最好的办法,看样子,‘草珊瑚’还真是满腹的委屈,浑身的苦难。
朱君翊乖乖地躺在床上,一会儿想起当年母亲柳氏在世时收留的那些小乞丐,一会儿想起当初在海上和高升制定的那个“出人头地五年计划”,陷入了沉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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